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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章.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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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叮,叮”

    清脆的三声铃声懒惰的不愿哪怕多响一声。

    多久了?

    三天?十天?还是一个月?不,应该没有一个月真的没有一个月了吗?有了吧,大概有了吧,如果说过去一年也是可以相信的,又或者只过去了几小时?

    不,还是一年吧。

    所以到底过去了多久

    昏暗狭窄的禁闭室只够摆下一张窄小的单人床,以及堪堪放下一个马桶,可以让人行走四五步的空余走道,唯一的光是从狭小窗子里透出的颜色,随着天色的变换而变化,这样算的话,现在大概是晚上,因为整个牢房暗的没有一丝光亮。

    不止是光线,就连味道都泛着腐烂的恶臭。

    铁门的投食口缓缓向上抬起,发出零件摩擦的轻微声响,很快,一个盘子被放在了投食口,食物的搭配还算合理,青菜米饭鸡蛋肉,以及一小杯果汁,如果镜头仅仅投注在这边的话,大概会以为是某个餐馆的套餐,唯一不同的是,这盒套餐里竟然没有筷子又或是刀叉。

    “十五分钟”

    门外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投食口随即关闭,所有的声音再度隔绝,就连脚步声都不剩分毫。

    寂静的世界,只有那忽短忽长的呼吸声以及衰弱无力的心跳。

    单人床上,一个身影艰难的坐了起来,即使只看轮廓,他的身躯也是极其不和谐的类型,躯干粗壮,但肩膀却意外的窄,不仅如此,他的四肢也都细的可怕,那似乎已经不是被血肉覆盖的肢体,而是单薄纤细的骨头。

    不,也许就是骨头,随着那人的动作,还会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扶着床缓缓站起,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一手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僵硬的移动着自己的双腿,中间似乎还碰到了什么硬物,发出和地板摩擦碰撞的声音。

    就这样,一步,一步的靠近。

    短短两米不到的距离,他竟挪动了快一分钟,等终于走到门边,他却像是耗光了所有力道般一下子跪在了门前,没有突然,只有机械般的僵硬。

    地板和他的膝盖发出硬物碰撞的声音,那已经不是覆盖血肉的闷响,而是某种硬物,没有任何缓冲减震的硬物,以至于他的整个身子都随着这个动作而晃动,如同骷髅般的晃动,若不是右手在地面撑了下,他就要立刻躺倒下去。

    晃了晃身子,直到终于稳定,他这才缓缓的提起双手伸向食物,那颤抖的比帕金森患者还严重的动作充分证实了送餐者的周到,因为用这样的一双手,毫无疑问是无法使用刀叉又或筷子的,即使是用手直接吃都显得艰难。

    不过他明显已经适应了这种进食方式,没怎么用手去抓食物,他就像是路边的野狗一般直接将整张脸都埋下,然后大口的咬住几块青菜再舔上一口米,一口一口细细的咀嚼。

    青菜,很快的吃完,然后是鸡蛋,最后才是肉,好吃的总要放到最后不是吗?

    他静静地看着那块肉,伸出已经有些发干发臭的舌头舔过,一次又一次,然后小心地咬下一小块在嘴里咀嚼,但真的很特别吗?那不过是块白水煮后撒了点盐的干鸡胸肉,连脂肪都没几分,干干的鸡肉纤维随着舌头一同在嘴里搅拌。

    好干啊

    他瞥了眼旁边的果汁,伸出还带着残渣的舌头在杯子里舔上两口,然后接着回去品尝那块还没巴掌大的鸡胸肉,虽然他已经尽力的去小口咀嚼,但还是很快就吃完了,当然他也没法真的一点一点的食用,因为进食的时间并不允许。

    到那时还没吃完的话,电流可是会让自己屎尿齐下的。

    想到可能的结果,他不禁微微颤抖了下,目光转到还剩大半杯的橙汁上,他忽略掉房间里的恶臭,一边将嘴靠过去,一边用那颤抖的双手环住杯子。

    “啪”

    虽然很想去控制,但是但是杯子还是掉到了地上!

    除了撒到身上的,还有不少洒在了地板,而看到这一幕,他那黑暗中本应放大的瞳孔都缩在了一起,如同病重的老狗般,他颤抖又急迫的趴在地上,慌忙用舌头舔食起地上的果汁,用胸口甚至脸上的皮肤去擦拭地板。

    完成了这一切之后,他才赶忙用颤抖的双手捧起杯子,又经过几次摔打,才将杯子重新放回餐盒里,在那杯子和餐盒发出碰撞声的时刻,他才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继续用那不顶用的手脚支撑自己爬起,那样子连初生的小鹿都不如,可兴许是地上的果汁还没完全擦干,几经努力他竟然还是没法站起来。

    就那样,瘫在地上。

    他望着不远处的床,没有回到位置的恐惧让他的生理都起了本能反应,唾液不受控制的滴下,全身不住的颤抖。

    就那样,望着那张窄小的床。

    渐渐的,他身上的颤抖缓和了几分,幽深的目光穿过黑暗,恍然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破碎,他身体又颤抖了几下,终于开始重新移动双手,缓缓的伸到身体前方撑住,但却没有试着站起。

    爬,他选择像真的野狗一样爬过地上掉落的餐盘,爬过腐烂的食物,爬过自己失禁的排泄物。

    “嘭”

    手脚的颤抖让他刚爬过一米就摔倒在地,整张脸都埋在了自己拉出的排泄物上,恶臭不可抑制的涌入快要失灵的鼻腔,就连嘴里似乎也沾染了些许。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

    “呜呜呵呵呵哈哈啊!!啊啊啊!!!啊!!!!!”

    在自己的排泄物里,他哭着笑着疯狂地大喊,任由那些恶心的排泄物冲入自己的嘴里,他甚至还笑着用舌头去搅动。

    什么什么都不剩了。

    什么都不剩了!!

    “杀了我!杀了我啊!杀了我杀了我”

    他大吼着,眼泪已无法自控,声音却越来越小。

    “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我什么都说了为什么还不杀我为什么?为什么?我都说了?为什么?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不要这样了不要这样了好吗求求我求求你们我都我真的都都说了呜呜呜”

    到了最后,只剩下呜咽失控的哭声。

    低沉,却透着浸入骨髓的绝望

    那,是一条丢失了一切,丢失了一切身为人的事物的老狗。

    “兹”

    那是,门开的声音。